午麟

六人聚會 (下)

Tina来到隔间时细细的眉毛愁成一团。

一进入隔间，她第一个看见Darius坐在右首，穿着他从英国带来的那件大衣。他右手边是一位娇小的女士，他们有一模一样的发色，和相似的眉眼，那想必就是Adelaide，而她旁边的就是她的丈夫。

而他们旁边的人是Newt。这就解释了Percival Graves为什么会出现。Newt就是Darius的妹妹的朋友。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呢。

Tina直奔Darius，她的男友站起来迎接她。

「Darius，你跟我出去一下，我有话要对你说。」还没等到Darius开口，Tina便急忙说道。她拉着Darius往外走去，不自觉地抓着他的手肘，在经过Percival身边时引着Darius朝另一边转身。这间餐厅有提供客人小憩的露台，他们可以到那边去。

Percival看着Tina匆匆把一位男士拉出隔间，疑惑地看着了一眼Tina离去的方向。

「Tina怎么了？」Newt迎上来问道。Percival摇摇头，跟Newt一起入座。

互相介绍的环节很顺利，只是中间出现一个有点尴尬的小插曲。Newt为Percival和Keith互相介绍之后，两个人之间同时伸出了手，看起来有点太过亲热。

对于从小出入社交场合的人们来说，握手的顺序可以是潜意识的，如果你是新加入的人，你可以透过观察其他人握手的顺序，来决定在下一个自己见到的人面前，你是先伸出手还是等别人伸手。而当有新人加入你所在的聚会时，你也可以先观察他和别人握手的情形，决定他被介绍给你的时候是否要先伸出手。这是一个严格而不言自明的顺序。所以现在他们遇到的问题是：Percival作为魔国会第二把交椅、Graves家族目前最活跃的巫师，他通常是主动握手的人；Keith的家族也并非没没无闻，在他的社交圈里、同辈人间，他也通常是先伸手的人。

所以这里出现了一个奇妙的状况，两个人都想着主动握手，也同时伸出了手，虽然握手很顺利的进行，但是两个人心里都觉得有点怪怪的。

Newt只觉得气氛有点僵硬，但是并没有注意，他转向忽然笑起来的Adele。

「Adele，Percival Graves。」「Percy，Adelaide Ainsworth。」

Percival和Adele互相点头致意。

「Darius去哪了？他还没跟我们介绍那位可爱的女士呢。」Adele问。

Percival忽然想起刚刚错身而过的人到底是谁。

Darius Ainsworth，这个名字大概只有现在就职五六年以上的傲罗才会有印象。他曾经进行过对这位先生的调查，所以才能对他有比较全面的了解。

Darius Ainsworth第一次犯案是在1919，他在宾州攻击了一个麻瓜家庭，并带走了他们的孩子。Darius Ainsworth当时作为魔法部的官员来美国洽公，联系战后重建事宜，他再也没有回到英国。接下来十年间，美国各地都有孩子失踪或被拐走，而其中一些被认为是Darius Ainsworth的手笔。他还检阅了一些精神失常的莫魔的档案，那些他人宣称有孩子自己却浑然不知的莫魔，或者坚称自己有孩子，但没有人有印象的夫妇。

Darius Ainsworth是位优秀的巫师，十年来，没有人再找到他，也没有人知道这些孩子最后都到哪里去了。

Tina拉着Darius走上露台。华灯初上，Tina立刻缩起了裸露的肩膀。Darius变出一条披肩为她披上。他轻抚Tina的额角，她却没有如往常一样闭上眼睛、放松下来。

「Darius，刚刚那个男人叫Percival Graves，他是魔国会的执法部长，我的上司。」Tina抬头看向僵住的Darius，双眼周围因为紧张而出现了细纹。「我是一个傲罗。」

「请不要误解我。」Tina抓住Darius后者的手。「我爱孩子们，我也爱你。这是不会改变的。」

Darius发出一声喘息，他摇着头，挣脱了Tina的手。他抹了把脸，靠到栏杆上。

Darius来到美国的时候才二十五岁，不甘于做一个外交官，却也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会如何偏离了他所有梦想和预期。他们的使节团下榻的街道上，每晚都传起女孩的哭声。她的父母因为她的魔法而虐待她。魔国会所做的也是魔法部会做的，他们修复女孩魔力暴动造成的损害，但是没有改变她的处境。女孩的哭声传到了年轻的官员心里。他的同僚劝他无视，因为无论是在美国或是英国，父母管教他们的孩子，不是外人可以干涉的。

那个女孩会在街角为她的父母看店，十岁的女孩坐在高高的椅子上，对挑选水果和罐头的顾客露出空洞的微笑，默默地为来客结账，脸上的乌青层层迭迭。她的父母说那是跌倒造成的，是冻伤，是她自己不小心。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但人们默默结账离去。

那天发生了一件小事，一个粗心的行人擦到了展示苹果的小桌，一颗苹果掉了下来。那颗苹果还没掉到地面就停在半空中，然后飞回桌上。

不只是Darius，她的父亲也看到了。那个男人怒吼着冲了过来，扯着女孩的头发把她掀到地面上，女孩无声无息地任他踢打。Darius无法再无视下去，他掏出魔杖，将那个男人集飞到货架上，他抱起昏死的女孩，幻影移形。

下午，他冒险去到那间公寓，带走了女孩四岁的弟弟。

当晚，女孩就死了。

年轻的Darius抱着还没有名字的男孩恸哭，还不知道：未来他会拯救许许多多的孩子，他的儿女们推动了美国巫师界的未成年巫师福利法；但他也夜夜梦见外面还有更多正在死去的孩子。到时他会想念现在的自己——此时他至少还有热泪。

Tina一开始只是关注着这家育幼院。她在伊法莫尼任教的朋友到纽约拜访她，提起她将要去一家育幼院接学生。奇妙的是，这家育幼院两年来出了十几位新生。她抱怨学校方面认为一户只需要一位引导人，不顾她一个人要带一团孩子有多累。

「该不会这家育幼院全是小巫师吧。」这句话让Tina开始注意这间育幼院。

这家育幼院的工作人员也全是莫魔，也有在莫魔政府登记在案，接受补助。她观察了几周，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事情发生。唯一让Tina持续关注下去的，只有一个原因：这家育幼院虽然在莫魔政府登记，但相关文件全是伪造的。后来，她开始在假日时在这家育幼院做义工，这里的孩子没有接受过任何魔法教育，他们并不提起「出去上学」的兄姊们，或者说，并不对Tina提起。

过了一段时间，Tina才发现，偶而到Jacob烘焙坊去的，Queenie所说的对她很有好感的那位先生，竟然就是建立那所育幼院的人。他尽力给孩子们最好的照顾，不愿意在自己身上多花钱；他拥有一种出身高贵的优雅和谈吐，却用它四处争取捐款；他坚持让孩子们识字，为育幼院添购了许多书籍。

后来他们知道彼此是巫师，Darius邀请她一起去接从伊法莫尼回来的孩子们，Darius一一亲吻孩子，十四岁的Loren带领着那些较大的手足，最娇小的Fiona有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特权，那些今年刚入学的小巫师们挂在Darius身上，叽叽喳喳笑成一团。他们在车站变成引人注目的一景，Tina看着他们出了神。Tina感到被他们的快乐所包围，像是仲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。Darius看向她。

「我们回家吧。」

「快逃吧。」Tina道，托着Darius的脸颊。她是位足够坚强的女性。她抱住Darius，在他面上一吻。他消瘦的背脊还足以支撑孩子们，那就让她为他遮风避雨。

Darius抱紧了Tina。

一阵尴尬的咳嗽声响起，Tina猛地把Darius推到身后，抽出了魔杖。

「Tina。」Newt苦笑了一下举起双手，示意Tina不必警戒。他转向Darius，「Percy说你看到这张纸条就明白了。另外，Abby希望你可以回来完成晚餐。」他让手上的纸片缓缓向他们飞去，然后转身离开了露台。

纸条上有一个名字。Darius一瞬间就认出来了。

「 J. Middleton？」

「一直以来我们都有收到这位先生的资助，好几年，只在三年前断了一段时间。」

Tina明白了。「因为那时候他被囚禁了。」

Newt和Percival手挽着手，并肩走在街道上。夜晚的灯光不够白日那样温暖，他们紧紧靠在一起。Percival讲着他如何调查Darius Ainsworth，如何发现那家育幼院，如何放弃调查他，又如何阻挡其他试图追查的人。

「也许明年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聊聊，或者找时间去看看那些孩子。」

「Ainsworth先生大概不会乐意。」

「这恐怕说不准。」Newt笑起来，他转过来看Percival，抬手擦过他的鬓角，像是一个轻吻。

「你晚餐想吃什么？」

「家里还有食材吗？」

「你想要我加完班之后又要下厨吗？」

「那我来煮？」

「算了吧，加完班又吃你煮的东西。」

街道上留下一阵笑声。

「我们回家吧。」

Fin.